流星坠

余正室外小憩，忽有光自西南来者。其大如斗，其光如昼。

余惊而翘首，见剑芒直指西南，锐而有光。如射天狼之韬箭，实赶明月知流星。皓皓然，熠熠然。其势甚疾，一息之间，其速甚于瞬移。吾甚奇之。忽见其以下坠之势向东北而去，所经之处皆迸然炫彩，观止哉，何其壮也！

继而其转也。如秋气所生之白虹，如冬雪所生之银麓。其弧也，近乎旭日之转，恰似春山之廓。其飞减缓，而光愈明，璀璨无极焉，遂落。

其后，又数点光现，如前一般。此流星雨乎？幸甚至哉，可假一观也无憾矣！其光胜于火光，其势甚于火势，以雷霆之威，万钧之力，俯冲而下，似众火鸦扑食。遍天星辉，光耀北斗，长庚无光，明月失色。与浩然之正气具，洋洋乎，此可谓大观矣！然景远不止如此。其小大之星，皆有炫彩，其尾划裂黑幕，一如黎明之曙光，又如九天之惊雷——虽无其声，而有其状也。

约一刻许，消失殆尽。余怅然而思之，乃曰：流星其绚也，其明也，安能撷取之？镶之以为坠，其必流光而溢彩，温润而清明，可为传家之宝，亦可为镇国之器。

然后知流星其陨石也，昔者之光已使燃之欲尽，唯黛色之石，或奇形怪状，或千疮百孔，无一清秀有光，亦无一可善为坠者也。

嗟夫！流星者，天外之石也。自天外而来，起点之高，飞行之疾非所量也。其光四海尽知，五湖皆明，何其壮也？然终不免为飞灰——抑或黯然无光矣。所以然者何？自其落而无所动矣！

则今之诸人，有如流星之炫者，而凡石多无闻也。然则美玉多出昆冈，良壁盛产蓝田，以之为坠，则小可传家，大可镇国。故君子有不出，出必超凡而入圣矣！

吾非流星，无以效之炫；亦非美玉，无以法之润。吾乃凡石，然自入江千百载，每承三百六十日水击，受十二时辰之消磨。去棱角，显异色。复击千百载，吾将成雨花之石！以之为坠，虽不足取玉而代之，然亦足以自乐，岂不胜于凡石哉？

经千磨万击而至于成者之凡石，数矣，屡见不鲜也，而曾煊赫一时者，其善始善终又有几人？流星坠之梦难圆，而雨花石之思可成——勤斯在下矣！乃作一诗曰：

夜色如水星如萤，

月铺清光江海平。

星辰消损光如雨，

身死声寂苟轻行。

但有凡石经百转，

异彩奇纹恣钟情。

苦习十载终停笔，

风雷齐加万马鸣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