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莽赋

山有隐士，啖豆豢彘，穑谷豳诗，燔肉酒奭，缯鱼游泆，采薇为食。茅廑苇积，麻衣?系。博騥猎罴，弦鹏斗螭。暇则寄情山水，着文赋诗；劳则壅务田皋，除莠浚漕。

间闲暇余，予游此山。彳亍狭道，溪鸣銮，虎啸钟，鹊啼玲，豸欷箫，雾徐歇，花益冶。奇石雨罗，瑰姿玮态；蒲苇冥冥，水深激激。山川通巅，峨木扼天，劲弩待发，状若翼矢，破位，凌霄。

紫岚兀起，熠华萦峰，龙吟凤影，鸾鸷是奇。予甚异之，意愈喁喁。遂穷山之所覆，以寻之。

蹀躞多时，缘溪越陡，披荆斩棘，斫莽散兽。终风且霾，风云成派。

方现一廑，翁危其前。鬓须苍苍，目匕且晑，未近则栗。

予夔而揖：“山不在高，有仙则名。翁隐绝境，窃料非常，无知童子，欲详尊何隐于此？”

捋须而叹：“嗟乎！鸟之将死，其鸣也哀；人之将死，其言也善。求道而隐，尘缘埃矣。羽化无望，遂托言于甫。

曩昔老夫少时，求学于诸子以广闻，乃学富五车，后怀壮志，欲施道义于天下而游诸国，游国无明，拘于囹圄。予遂欲杀身成仁，奈何？忆太史公之言，遂苟活于世，间吏疏，予遂亡此山，于途识一道，而修于此乎。”

予亦愀然，曰：“依翁之言，伴君如伴虎，居庙若居狱？”

怅然而狂笑，草木震动，山鸣谷应，风起水涌。顾予而曰：“仕如赌，欲入而乏铜，欲出而受痛。惟钩心斗角之辈似怡然其中，然则赌无常胜，是故列代皆权臣亡，各国具能臣忝。庸者王予守刺之职，谄者王予王侯将相。故入仕怡示愚而假肱，工欲善其事，必先利其器，器乃肱者也，傲其骨而孤，如鹏举之类，其局可喜乎？”

予再拜，曰：“翁言善莫大焉，材者韬光，智者隐晦，嗟乎，省矣。翁岂有意出？”

笑而曰：“天行有常，皆道也，莫强求，甫为士时，礼贤敬文，泰而不骄，弘毅坚韧，卒然不惊，无由不怒，行若明镜，书文以解难而非耀，如此，足矣，缘矣。”言罢，长吁而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