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姨奶

她年轻的时候就守了寡，她是否有子女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。我一直所知道的是这么多年她一直孤零零在一个小屋—一个几乎被人遗忘的角落。她就是我的小姨奶。读过三天半的书，更没学过画，但她却有着一副好手艺。她做的虎头鞋在我们那里是数一数二的。她不送人，只是卖，因为这几乎是她唯一的经济来源。

令我排斥的是她喜欢抽烟，而且喜欢说人长短、切切察察，所以大家都不喜欢她，很少与她来往。我算是与她接触较多的那个。不过每次到她那儿，听得到无外乎议论他人的是非。一年，她在池塘边洗东西。由于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，摔了跤，人无法行走，更别说料理好自己的生活了。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她还有个儿子，他把她接去了溧水，说是为她看病。后来，多长时间记不清了，总之是她回来了，路是能走，但明显不如从前了。一天，我到她家窜门，她告诉我她儿子根本没给她看过病，而是让她在外人面前说他给她看过病了，而且不准她在外人面前摆出一副病态，必须好好走。这可是她亲口告诉我的！

说句真心话，她真的很小气。我到奶奶家去，每次奶奶都会拿好吃的给我，而她，在我的印象里几乎没有。除非是请我爸爸给写春联儿，她才会买几个糖或几个果冻给我吃，应该是作为报酬吧。虽说她抠门，但她也有大方的时候。她曾经送给我的外甥女两双虎头鞋。原因很简单，我的外甥女对她笑了一下。没想到这一笑竟让一个“铁公鸡”拔了毛。

后来，我长大，也读了书，渐渐不去她家了，她也似乎从此就沉默了。直到她那扇小门在我的印象里锁了很久，我才想起问妈妈她去了哪儿，妈妈说去了她儿子家。后来再提起她，妈妈告诉我她死了。人们都说她是因为天天坐在房间里不敢乱走、不敢乱动得了老年痴呆症死的，如果她的儿子不把她接走，她最起码还能活三五年。

一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了，也许没得到一个人真心的眼泪，就这样悄悄的走了，走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