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瑞

我认识有一位长者，由于他为官两袖清风，对不正之风深恶痛绝，人们都喜欢称他做海瑞。因为他一直得不到上级的重用，所以他一直很想罢官。

今年新的领导班子一成立，原来打算罢官的他，却被选拔到市文化局里当局长。他上一任，就着手培养官员的独立意识，也就是说，当上级的决策出现了错误时，作为下级如何做到不盲从，下级对上级如何保持直指上级错误的勇气，在培养官员的独立意识上，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教育的机会。他决心将文化局打造成一个等级分明，令行必出的体系。

一天，有一份盖满公章的公文，一路旅行到海瑞的办公桌上。盖了那么多公章，表示下面一串官员全都同意了。海瑞仔细阅读，却看得直皱眉头。原来这是市长室下达的公文。某月某日某经济园区落成，市长要去剪彩了。为了剪彩的风光，市长室的官员请文化局责成下属美术馆配合剪彩时段，在该园区内办一个美术展。同时，请文化局安排开幕时的现场表演节目。无需多想，海瑞在已经盖了好多公章的公文上，写下推翻一切的局长批示：1，美术馆展览属艺术专业范围，自有其严格的规定之专业流程，不宜配合市长剪彩演出。2，文化局对市民负责，非市长幕僚。安排表演活动目的在培养市民美学则可，配合市长剪彩则不可。以上事宜由新闻处出面办理较好。

公文批好后，再把科员，股长，专员，科长一路到主秘，副局长都请来局长室，拿着白纸黑字的批示跟同仁沟通理念：文化局是全市的文化决策机构，独立行驶职权，对市民负责，它不是市长的幕僚或“化妆师”。文化官员应该有这样的基本认识，从最微小处就不容许文化为官员服务，不容许文化局沦为市长的辅选工具，官员本身要有文化独立意识，以免撑握实权后公私不分，滥用职权。

“以后市长室再来这样的指令，比照办理。”

读完后，同仁一一离去，主秘却不走，面有难色，欲言又止。海瑞推测他有话要说，便对他说：“有话请照直说吧。”主秘对海瑞极坦诚地说：“局长，您的理念我完全理解，而且赞成，但是能不能不要形诸文字，因为公文复阅，回流的一路上，每个官员都会读到，给市长室的人难堪，就是给市长难堪，官场有官场的潜规则，您还是让我用电话表达较好，原批示可否擦掉。”

海瑞黙黙看着这位资深的公务员足足两分钟之久，内心深深感动，他如此细致而诚恳地护卫着一个“误闯”官场的人，实属难得。怕主秘受伤害，海瑞思索一阵之后，对主秘说：“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，但是，如果不落文字，这一路上旧观念的公务员不会认识到文化行政独立的重要性。有白纸黑字，才能让公务员严肃地对待这个问题，包括市长室的公务员。

“如果您一意孤行，那您就等着瞧吧！”说完，主秘无奈地拿着公文包转身离去。海瑞听出主秘话中有话，于是回应道：“我相信市长会支持我的立场！”

其实，海瑞并不知道市长会怎样反应。当天晚上，他拔通了市长电话，他把这个批示向市长原原本本地一一道来。市长听完，轻松地说：“对啊！本来就应该这样做才行啊！你的这种理念一定要尽快建立，一定要弃旧立新。你这样的作法很好，值得永远地发扬下去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