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平线上的悔悟

英属圣赫勒拿岛。一个身穿绿色旧军衣，头顶二角帽的小个子在崎岖的山路上骑马。路中央嵌了许多大石，路旁有山顶滚落的小石，原来脚下的路是这么不平整！一股酸水在胃中翻搅，让他痛得勒住了缰绳。抬头凝望，他在寻找天与地相交的地平线，寻找现实与过去的交汇处。

那时候，他还是法国人民最崇敬的英雄，是令欧洲震荡的军事天才。他带领千军万马冲锋陷阵，贝多芬为他谱曲，歌德给他写赞歌！他是民族独立的救星，人民拥护他，士兵信任他，文人讴歌他。法国所有的人都看到了远处的地平线，那里象征着和平和幸福，他们牵起了手，雀跃地跟着他跑。

他就是拿破仑。

然而，拿破仑却不这样想，他已经以敏锐的目光觉察到了更好的未来。他在自己的世界极目远望，天与地融为一体，它们的界限瞬间化作宫殿，闪耀金光。没错，这才是属于拿破仑的地平线，这才是世纪天才才能满足的平坦宽阔的大道，他拿破仑决不会只是个民族英雄！

于是，他将自己的梦想投向远处的地平线，等待着有朝一日前往。他不去竭力消灭欧洲的一切痕迹，反而与反革命政党结成同盟；他不给予百姓所要的和平，反而不断征兵，发动战争；他不屑帝王们的软弱无能，却将自己的宫廷弄的像他们一样……他就这样拜倒在正统主义原则前，成为活在梦里的大梦想家……

更加剧烈的胃痛将他拉回了现实，他松掉缰绳，收回目光，看着自己的双手，是啊，是自己把一切都毁了。昔日的骁勇锐减，曾经的呼声不再，却还是到处征战，自以为即将到达目的地。他再次望向远方，曾使之沉醉的地平线不见了，因为他就站在那条线上。但这并不是意味着成功。这里没有宫殿，没有金碧辉煌，有的只是汹涌的波涛和皑皑的白雪，一切都已付诸东流。

“是我错了，这样的世界本不存在，我本无法成为欧洲霸主。”拿破仑又勒住缰绳，马儿向着帝国为这位战败者准备的居室跑去……

他本是花岗岩，体内有一座火山，可那是体内的。就像他所看到的地平线，就只存在于想象中，戎马一生也无法到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