壮哉胡杨

河流·人生

风子

河流与人生，乍看不相关联的两个词，在一次漂流中，被极自然地串在了一起。

漂流的线路是珠江支流北江位于粤北南岭群山中的60公里河段，有9处水位落差大而河道窄，被称为“泷”，18处水浅而乱石星罗棋布，称“滩”，故这一河段被称为“九泷十八滩”。九泷十八滩水流湍急，河道窄，两岸景色优美，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，使它在上世纪80年代被开辟为国内第一条漂流旅游线。那时去漂流，无非是图个新鲜刺激。而在粤北第一镇砰石镇上了橡皮筏，劈波斩浪，穿峡闯礁至乐昌市，衣衫尽湿，心悸犹存，除了着实过了把瘾，更有了意外收获——对人生的一些理解。

上了橡皮筏，无论河道多么曲折迂回，最终的方向只有一个——大海，而人生，无论辉煌平淡，殊途同归，最终的归处也是惟一，那是谁也摆脱不了的宿命。在水流平缓的滩，惊魂稍定，化为骄傲和欣喜，恰似历经艰辛后功成名就时的心态，而在泷上颠簸起伏，山树飞掠，在礁石间磕碰跌宕，肝胆悬揪时，何尝不似人生的轰烈或者绝望？也是在过泷时，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，此时此刻，与其说我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，不如说，我是淼淼水流中的一个水分子。从山的母亲孕育我的那一刻起，我开始奔向大海的旅程，是使命，也是宿命，不可抗拒，也不必抗拒，如果我有愿望，至多是希望我的旅途愉快精彩。

可是，泷如此凶险，礁如此蛮恶，漩涡暗藏杀机，我多么希望，河流是一条直线，让我以最短的路程完成回归大海的使命。地理知识告诉我，世上没有一条直线的河流，更不可能存在没有落差的河流，我的旅程注定迂回曲折，注定要攀波峰坠浪谷，我无可躲避。那么我，最渺小的水分子，愉快地迎接上苍安排的曲折和磨难吧。过泷，我以咆哮壮胆，哪怕是虚张声势；闯礁，我以浪花鼓掌，哪怕是自我安慰；迂回处，不妨逗留，与游鱼嬉耍；平缓处，稍作小憩，与山的倒影私语。既然自哀自怜于事无补，那么我，最渺小的水分子，选择感恩，选择痛中找乐，选择以痛为乐。

感恩吧，感恩上苍布下的泷，礁石，漩涡和曲折。试想，一条直线的、没有落差的河流将会让我的旅程多么单调和无趣，没有声息，没有浪花，没有漩流，正如积满灰尘的舞台。感恩吧，感恩上苍给我们的人生奉送的掌声和鲜花，也感恩痛苦和磨难吧。

因为，血和泪也醇酽芬芳，也能滋润人生。